正值下午四点多钟，由于天气渐渐变得寒冷，又非节假日，逛市场的顾客比以往要少得多，各家店铺的生意都清淡下来。
李方成刚刚接待完两位购买鱼食和水的顾客，他坐回椅子上，拿过放置在桌面的教材开始温习功课。夜校中级班的第一门课程快考试了，得加把劲儿，怎么着也不能比晓莹妹妹差得太远了吧，何况还要给然子哥交差。
另一张桌子上摊着几张白纸，孟惠娟手握水彩笔，神情专注地在上面绘制水草造景的草图，她身穿一件驼色翻领毛衣，衬出窈窕多姿的身材。
李方成偶尔抬头看了少女一眼，不觉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不过马上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咒语，功课要紧，功课要紧。强制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书本上。
待他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努力背了一段定义。突然一个熟悉的大嗓门从外面传来：
“嗬，嗬，外面真冷，还是屋里暖和。”
李方成恼火地抬头望去。果不其然，穿了件蓝色羽绒服的虎子风风火火地窜进来，把手套往桌面一扔，一双手迫不及待地捂在墙边的暖气片上，口中古怪地嘶嘶做声。
“靠，刚背一段就让你给打断了，你小子别老一惊一乍的好不好。”李方成皱起眉头向他瞪去。
“呵呵，还真挺努力的啊，好好学，有你在俺就啥也不愁了。那啥，先说好了。考试的时候你可得帮衬一下啊。”虎子望着李方成手中的课本，乐呵呵地说道。
“去，不管。自己背书去。”李方成马上拒绝。
“别啊，俺要是考不过去，然子哥那儿也不好说话啊。你也没面子不是。到时候俺就坐在你旁边，你把胳膊肘抬高点儿，卷子往俺这边送点儿就齐活了，俺视力好着哪，体检五点二的。回头咱们在教室实地操练一把。”虎子脱掉外衣，涎着脸继续要求。
旁边传来孟惠娟噗嗤的一声轻笑。
“娟娟，你别听他胡说，开玩笑呢。”李方成连忙解释。
“娟娟又不是外人，有啥不好说的，”虎子冲孟惠娟笑笑，转头对李方成继续说道：
“要说然子哥这儿别的都挺好。就是老得念书考试，压力大啊。唉。”
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切，别忘了，这夜校可是你自己上赶着求然子哥的。”李方成提醒道。
“嗨。那还不是怕你吃独食，把俺单独甩下嘛。”虎子摇摇头，将被暖气烘热的双手捂到脸上。
“别瞎扯了，对了，你驾校的课时差不多了吧。”李方成见书也背不下去了，干脆撂回桌面上。
“马上就学完了。过元旦就要场地考、路考。教练说了，俺肯定轻松过关。就是这鬼天，练车真不舒坦。还冻手。你那边怎么样了？”提起这个，虎子脸上泛起得意之色。
“我还差几个学时，可能要比你晚点儿。也快了。”李方成学车的情况也还不错，估计顺利拿下驾驶证问题不大。
“快点儿拿本子也好，到时候让然子哥给咱们店配辆面包车。以后俺也好开车带娟娟出去玩啊，是不是啊？娟娟。”虎子说着。还讨好似地对孟惠娟挥手示意。
李方成无语，伸腿踢了虎子一脚。
正在这时。新店那边有客人上门了，门口进来一位身穿皮衣的矮胖中年男子，先四处观望了一番，然后慢慢走到陈列的水草缸前。
李方成和虎子立刻停止打闹，透过铝合金玻璃门，观察男子的动静。
矮胖男子饶有兴致地挨个打量店内的三口草缸，最后在孟惠娟设计的那幅“林间晨曦”面前停下，眼睛顿时睁大，嘴唇蠕动，似乎在赞叹。
虎子见了，准备过去接待。却被李方成一把拉住。
“再等一下。”李方成低声说道，接着观察。
五分钟过去，矮胖男子仍然站在水草缸前没有挪窝，上身微微前倾，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几分似陶醉般的神情。
有门儿，李方成小声招呼了一声孟惠娟，让她跟自己一起过去。
“这位先生，您也喜欢水草缸啊。”李方成走上前，招呼客人。
矮胖男子闻言，侧过脸看了李方成一眼，说道：
“这是你们店里自己弄的？挺不错。”
“都是我们自己设计，自己制作的。介绍一下，这是本店的孟设计师，专业研究水草造景视觉艺术的。”李方成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孟惠娟出场。
孟惠娟脸色微微泛红，看得出稍有点儿紧张，不过还是沉住气走到矮胖男子旁边。
“哦，是你设计的，这是什么风格的？我瞧着和其他店的都不大一样。”矮胖顾客见设计师是一位娟秀的少女，很有些好奇。
“先生，你好。这口水草缸名字叫做《林间晨曦》，采用了荷兰式造景的手法，采用阶梯式布局……莫丝、矮珍珠……虎斑椒草……缎带椒草和喷泉椒草……布局根据区块和层次安排……突出色彩搭配和水草形体协调……绘画艺术……流派……”孟惠娟很快进入了状态，按照李方成事先的要求，从容地从专业角度进行讲解。
当初为了显得更加专业正规，李方成还专门在这口草缸的右下角贴了一张小标签，上面注明作品名称，设计师的名字等信息。
矮胖顾客听得频频点头，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就觉得这口水草缸不一般，比其他的缸看着更舒服、协调，韵味深长，似乎还带有一种旋律美感。
但他并不是搞美术的，看了一阵子也不明所以。听了面前这位少女的介绍，这才心中释然，原来这种感觉的产生不光是因为缸中水生植物勃勃生机的出色状态，而且是经过专业设计的作品，属于国际上经典的艺术流派，要不说效果怎么不一样啊。
这也令他对水族店刮目相看，很专业很有实力。
他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孟惠娟都耐心细致地一一解答。
“这口草缸出售吗，什么价格？”矮胖顾客终于说出了李方成想听到的话。
“先生，这本来是我们店的样品，专门用来展示特制水草液肥效果的。不过看得出来，您是非常喜欢这件作品，我们店也愿意和具备欣赏水平的顾客交朋友。这件作品可以出售，价格是一万四千元。”李方成觉得上次那件草缸卖了一万元整，这次怎么着也得加点儿设计费进去吧。
矮胖顾客听到这个价格，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李方成察言观色，解释说本店的水草造景缸和别处不一样，水草采用了专利技术和特制液肥培育，而且是一对一的设计，没有复制品，每件作品都保证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价格上贵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他紧接着又介绍了一番特制水草专用液肥的神奇功效，原本令人头疼的草缸日常维护，正因为有了它，变成了一件轻松简单的事情。
矮胖顾客闻言，又观赏了这件《林间晨曦》一番，视觉效果确实非常出色，而且越看越有味道。看来这位小伙子所言非虚。
好东西没有便宜的。在商场上滚打多年的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于是他表示愿意购买这件作品，但店方的出价还是有些贵了。
俩人商议了一阵，最后定在了一万三千元，店方负责送货上门安装调试，再赠送四瓶特制水草液肥。
当初购置整个超白缸、造景材料连带各项设备花了四千多元，其实这个价格的利润已经相当丰厚了。
关于送货，李方成专门询问了一下，确认对方的住宅是电梯高层。如果是多层无电梯建筑，那目前还真没法送，一来太累，二来走楼梯时玻璃缸大角度倾斜，很容易破坏里面的造型。
在支付了三千元的定金，确认送货日期后，矮胖男子离开了水族店。
“嘢，娟娟你太厉害了，这么轻松就搞定了这头矮冬瓜。”虎子走了过来，神情夸张地向孟惠娟进行祝贺。
孟惠娟见自己的设计获得了商业上的认可，脸色变得红扑扑的，眼中泛着奇异的神采。
“虎子，小声点儿，要是让人家听见就麻烦了。”李方成绷着脸警告虎子，这小子，也太不注意场合了。
“嗨，都走远了，听不见的。呵呵。”虎子说着，还伸长脖子往外面望了一眼。
李方成不再理他，将头转向孟惠娟。后者站在那里，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估计大多数搞艺术的人，当售出自己第一件作品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吧。那是一种成功的喜悦，意义非凡，像老酒一般醇美，确实值得好好享受。李方成对此表示了理解。
于是他给罗胖子拨了个电话，向他说明这件事情，并建议明天中午水族店的四个人去饭馆庆祝庆祝。
罗胖子听了也很高兴，水草造景缸最初只是原来孙老板留下的家当，捎带着出售的。没想到居然发展成了水族店的新业务，而且从目前看来还颇具前景，实在令人欣喜。
于是他爽快地答应下来，去上次那家餐厅，由自己请客为娟娟庆贺。
接下来，李方成和虎子讨论如何送货，以及运输过程中采取一些必要手段保持草缸造型等问题。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