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前几天的事情搞得和朴善英很不愉快，但是江留月绝对想不到事情居然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本来是告知到公司开会，上了车就发现来韩伊娜和张泰宇的表情沉重，下了车就被拎进了社长办公室——杨贤石铁青着脸靠坐在办公桌上，双手环胸，左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perry，右边窗口站着表情凝重的李宝型。
江留月多机灵啊，打眼一看，大概就知道，这是三堂会审的架势了。
顿时火气就窜了起来，小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连问好都有些敷衍，鞠躬完了，就僵硬着站在原地。
她拄着拐杖，站着不方便，杨贤石指了沙发给她坐，她心里有火气，毫不含糊的坐下去，小脸一拧，去看旁边的墙。
杨贤石看着她耍脾气的样子，被气的一乐：“你还给我有脾气了？”
接近新年，那是娱乐公司忙的最四脚朝天的时候，他更是连囫囵觉都难得睡上几个。本来么，江留月录制的情书虽然还没开播，但是预告打出来之后，反响相当热烈，在搜索榜的排行嗖嗖嗖的往上窜，连带着她出演的东方神起的mv都被挖出来涨了不少的点击率，紧接着就是好几个电视台都发出邀请让江留月参与综艺录制，他还来不及高兴，江留月就给他捅了那么大个篓子！
“在拍摄过程中恶语顶撞前辈，发生激烈的口角，在工作室的门口训斥助理，态度嚣张——你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
杨贤石气的把手里的报道啪的丢到空中，手指头都要戳到江留月鼻子上去：
“你这个臭丫头是疯了吗？！”
这丫头简直是个双面煞神啊！只要一红，一上搜索榜，一出名，那妥妥的各种差评恶评负面新
闻滚滚来！没有一次例外的！
之前拍摄mv的时候，nc粉标签差点砸了yg的招牌，和韩振斌来往过密被隐晦的以【外籍a姓模特】的身份登上八卦版，这刚刚录完情书刷了点好的知名度，紧跟着就爆出她录制完情书之后在某杂志拍摄地点对模特前辈不敬，在助理劝阻下方才继续工作，随后在工作结束后对着助理横加指责恶语相对，最后结局就是，助理在工作室门口哭，她上了车扬长而去。
报道写的是有鼻子有眼，着重写了江留月身为人气模特对前辈的各种不恭敬和朴善英的各种悲
催，还附上朴善英在工作室门口痛苦以及打下的欠条作为证据照片———江留月回家就把包放到一边，还是第二天接到李宝型电话才知道朴善英把自己的钱包放在她的大挎包里的。
江留月把拐杖丢到一边，瘸着一条腿，一蹦一蹦的把散落的纸张捡回来，再一蹦一蹦的返回沙发，坐着看完了所有的内容，冷笑了一声，也不说话，又拧头去看墙壁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
杨贤石看着她那样子，差点没气的抬手打人：好歹是记得江留月是个女孩子，勉强放了手，恨的把手指间的香烟都给拧断了：
“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别说，江留月现在还真的不想干了。
她到韩国来大约已经十一个月，时间又快要到了年关，正是想家的时候，她又不喜欢模特工
作，刚开始对每天穿漂亮衣服拍漂亮照片还有点兴趣，现在被各种繁重通告采访压着，早就产生了心理上的厌倦。
更不要提她最近伤了脚，身体病痛的人本来就容易敏感脆弱，还来了那么一出排挤戏码，搁着她在中国的时候的暴脾气，这时候没把拐杖丢过去大喊老娘不干了然后转身走人已经算很好的了。
其实吧，要是以前，江留月也不敢，只是经过上次她单方面毁约事件杨贤石没有任何表示之
后，她的胆子真的大了不少，存了很多侥幸心理，也敢耍耍脾气了。
虽然因为杨贤石长期以来在她心中的领导地位和恶魔形象，她总算没敢造次，但是还是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情绪，面无表情的一句话都不说，拧头看墙壁。
“……好。”
杨贤石被她气的话都说不出来，那瞬间火气冲到脑子里，一句话也是冲口而出：
“你现在就给我滚！”
滚就滚！！
江留月本来就因为颠倒黑白的报道够生气了：她忍气吞声换来的居然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大
耳刮子抽那个贱人！
现在杨贤石居然问都没问就给她定罪还喊她滚蛋，她要是还留下来，就也他妈的是个贱人！！
“a1ice~！”
perry看着她手扶着沙发要站起来，立刻张嘴制止了她，李宝型也急的站了起来，脸色惊惶的看
着她，不停的摇头。
“社长给你说气话，你这孩子还当真了？”
perry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抽出香烟递给杨贤石，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为什么要跟个小孩子生气啊，她多大点人，知道什么啊？”
他说的和气，声音还带着笑意，杨贤石也不好发脾气，只能接了香烟，气咻咻的啧了一声。
“哥，要不，让我问问？”
perry见杨贤石凑过来点了烟，便不失时机的把询问权拿到自己手里来。
杨贤石也确实给江留月这种满不在乎的恶劣态度给气着了，嗯了一声，便低头默默的抽烟去
了。
他昨天一晚上没睡，在熬夜开会讨论seven过年参加的节目流程，大早上正要回去就看到这种新
闻，简直不能更让他心塞了。
他问问自己，也觉得自从江留月重新回来之后，自己对江留月也是关心了许多，还安排了经纪人和新的助理给她，哪一个都是自己再三考虑和掂量之后才下的决定，这就是要栽培她的前奏
啊，可江留月呢？！
杨贤石又气的胸闷，索性走到窗口去吞云吐雾，看不见就不生气！
“a1ice。”
perry在江留月斜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把声音调到一个温和的频率上，试图安抚一下她的情
绪：“别紧张，报道这种东西，哪有可信度啊？”
perry一直把权志龙当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的疼，对权志龙的心尖尖自然也是呵护有加，经常带点小礼品或者小零食给江留月，算是江留月在韩国比较亲的长辈，他这样说话，江留月再大的怨气也都变成了有些不甘心的嘟囔，也不说要滚的事情了，只是嘟着嘴巴哼哼唧唧的：“那把我找
来干什么？”
“再怎么不可信，写成这样，公司也还是要问问看，万一是哪些环节出了问题，要提前准备才
好。”perry拽拽她戴在头上的毛线帽，带着笑意说：“要是有人专门写这样的东西针对你，公司也得知道是谁吧？”
江留月沉默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表情倒是缓和了许多，吸了吸鼻子，哼唧了一声。
perry对着已经转过身来看着这边的杨贤石挑了挑眉毛，有些揶揄的意思。
杨贤石对付权志龙、东永裴和崔胜贤那群小子是一把好手，对付小姑娘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知道凶巴巴的吼人和训斥只会得到反效果，娇滴滴的小姑娘能和那些糙小子一样摔打吗？当然要哄着顺着来才能得法啊。
杨贤石顿时有些脸上挂不住了，正要凶巴巴的发火，又硬生生给憋回去，缓了两三秒才灭了烟，走过去，在江留月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了，别给我开玩笑。”
“什么怎么回事，我什么也没做。”江留月口气还是很生硬：“您把朴善英喊过来一问不就知
道了。”
杨贤石硬是给气笑了：喊一个助理干什么！？特么的上新闻的又不是她！！
“你你，礼仪怎么那么大的问题？！朴善英好像比你大几岁吧，叫声欧尼怎么了？直呼其
名！！你的礼仪礼貌是怎么一回事！？！”杨贤石又没能忍住脾气，转身对着李宝型也训斥了起来：“a1ice的礼仪是怎么回事？！”
见李宝型无辜受牵连，江留月不由得着急了，更觉得荒谬：“我的礼仪怎么了？我不是恭恭敬
敬的用着敬语的吗？”
“敬语！”杨贤石手指头差点戳她脑门上：“光用敬语够吗？跟了你那么久的助理，连一声欧
尼都不叫，让别人听见，让那些记者听见，要写成什么样子！？又把yg写成什么样子？！”
其实江留月是喊过欧尼的，只不过她和朴善英闹了不愉快，现在还因为这个事情被训斥，称呼就亲密不起来了。
听杨贤石那么说，她也辩驳不了，就在旁边一个人低着头生闷气。
“哥~~”
perry无语的看着杨贤石，一脸的无奈。
“她才多大啊，跟她说这样的事情有什么用啊，哥到底凶什么？！”
难怪江留月来到yg那么久了，和其他人关系都还不错，却独独提起杨贤石就是一个冷冰冰毫无
温度的【社长】。
“她怎么就不知道了？”杨贤石差点要说这丫头比谁都还要精明些，却又觉得说出来是助长江
留月的气焰，气的一甩手，指向李宝型：“给我把朴善英喊过来！！”
他还不信这个邪了！
朴善英其实就在楼下等着，一个电话，一两分钟就上来了，恭恭敬敬的推门问好，也没胆子坐
下，垂着手弯着腰站在一边。
江留月忍不住瞄了她一眼，看她似乎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不由心里内疚起来，咬着嘴唇用手指
头抠着面前桌子的边缘，竖着耳朵专心听朴善英说那天发生的事情。
总体来说，朴善英的描述还算客观，但是说到最后江留月丢下她一个人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
带了点情绪，眼圈都有些发红了，声音抖抖的。
把事情全部听完，杨贤石心里也有了一个大概，看看低着头默默抹眼泪的朴善英，又看看在旁
边都快要把桌子皮给抠掉的江留月，顿时觉得一阵头疼。
“这件事情————”
他沉吟了一下，手指轻轻的敲打在桌面上。
江留月抠东西的动作停止了，朴善英抹眼泪的动作也放下，两个人都不敢直接，但也都悄悄的
瞄着他。
“a1ice在工作室的时候，事情处理的不错，那么多工作人员，总是会澄清的。”他决定把这件
事情分开来说：“但是，对善英的这件事情，太不知道分寸了，要道歉。”
他又敲了敲桌子，下了判决：
“a1ice向善英道歉，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以后和善英好好相处，不许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两个人以后还是要一起工作，扯得太狠对谁都没有好处，杨贤石思索了一会，还是决定站在朴
善英这边：毕竟朴善英代表的是公司方面，这件事情要是没处理好，江留月以后可能会连李宝型
甚至他也不放到眼里。
江留月抿了抿嘴，没做声，也没动弹。
她的内疚忽然就变成了不甘心和怒火，烧的心口生疼。
她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什么是她不知道分寸？！
“a1ice！”
杨贤石看她好久不动，不由得加大音量和语气喊了一声。
“a1ice，快道歉！”
李宝型见势不妙，急忙推了推江留月，让她赶紧服个软。
“a1ice……”
perry看着杨贤石脸色越来越差，也连忙催促江留月，这件事情虽然有失公平，但是当着领导
的面服软认错是必须的，这个傻丫头可别————
“不要。”【注：此为韩语发言 xi ke lou。非敬语模式，直接翻译过来是（我讨厌不要做
或者绝对不要）的意思，语势强悍】
江留月忽然扶着沙发，慢慢的站起来，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发音清晰的说。
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杨贤石，坚决冷漠。
“你说什么？”
杨贤石正拿着烟盒往外掏烟呢，听见她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我说不要，我不要道歉，我没有做错事情，我不要道歉！！”
“a1ice！！”
李宝型吓得赶紧上去要捂住她的嘴，却被江留月一把挣脱开，对着杨贤石大声的喊了起
来：“我没有不知道分寸，我没有做错事情！！！”
报道写成那个样子，为什么就是她的错！！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就顶撞了前辈？被辱骂
的人明明是她，为什么哭的人可怜的人成了朴善英？！这他妈的是个什么混蛋世界？！
“你再敢说！！疯丫头，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杨贤石这回反映了过来，差点就把烟盒丢到江留月脸上去，被perry给一把死死的拽住。
“a1ice~！！”
perry那个着急啊，不停的使眼色让江留月赶紧闭嘴滚出去。
这丫头是疯了吗！？
阿西！！早知道出这样的事情，志龙那个小子就是打滚撒泼自己都不该接这个烂摊子来凑热
闹！！
这他妈的战斗力，别说是他，最起码来个加强排才能阻止吧？！
江留月是彻底的愤怒了，她一直以来的忍气吞声，都是为了自己能够立足和不要给公司惹麻
烦，结果呢？不仅屁用没有，还平白给自己扣那么一大顶黑锅！
“我，我不要道歉……真的…社长……我，我不要了……”朴善英本来还因为江留月给自己排
头吃有些小小怨气，江留月被要求道歉的时候心里还稍微有些窃喜，但是看到现在的变故，整个
人都傻了，立刻拼命地摇头，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a1ice，是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
“你有什么错！？反了你了！！”
杨贤石看着朴善英，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火气烧的更旺了，指着江留月就咆哮了起
来：“a1ice，你必须立刻道歉！！跪下来道歉！！！”
他是真的给气懵了，本来就睡眠不足的头疼的要炸开，口气更是狂躁，要不是perry拦着，
非得抽江留月一顿不可：他自己也是歌手，也培养了那么多的歌手，可还他妈的头一次看到那么硬气嚣张的臭丫头！！
“绝对不要！！我到底做错什么了？！！错的人到底是谁？！社长您难道看不出来吗？！”江
留月拼命的挣扎开李宝型的劝阻，对着杨贤石大声的喊着：“您根本就是在偏心，根本和那些报
道一样在胡说八道！！”
她的本意并不是【胡说八道】而是【理解错了】的意思，可是这种四字成语在韩语中本来意义
变动很大，江留月的韩语水平还仅限于日常会话，用词当然不会那么谨慎。可这话听到杨贤石耳朵里简直就是炸雷一声啊！
“你，你你你……”杨贤石气的嘴唇都哆嗦了，眼前都一阵阵发黑：“你这个疯丫头，是要死
吗！？”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什么我要被别人那样骂？！明明被骂了还要忍气吞声，本来就是不想出这样的新闻不是吗！？为什么我的助理却蠢到要大声的把事情喊出来，引得别人来看？！如果不是她，事情会发展到这个样子，会出新闻吗！？”江留月也是逼急了，一直以来遭受的各种欺压和歧视让积压已久的不满爆发，情绪上来根本什么也顾不得，指着朴善英冷冷的说：“如果事情都到这里就算了，是啊，我是中国来的连什么是圣诞都不知道的乡下丫头，活该被人骂，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在工作室门口肆意评论别人，为什么要在工作室门口哭给那么多人看，照片不就是那个时候拍的吗！？啊，对了，因为是被欺负的韩国人，所以我这个恶毒的中国人一走，马上就有好心的人借钱给她不是吗！？还打了欠条被拍照……这样也绝对没错，是吧？！”
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也有些上不来气，胸口都胀疼的很，喘了两口气，才放下了手，有些嘲弄的笑了：“是啊，即使是这样，比起闯祸了还不知道的助理，忍气吞声冷血无情的我更可恶，更应该道歉，这不就是社长您的意思吗？”
杨贤石给这一大串的攻击弄的说不出话，他不是没有意识到朴善英的错误，也不是打算不追究，而是想着等这事情过去再单独敲打，可没想到江留月心里那么清楚这些弯弯道道，特么的一
点余地都不留啊！
面对江留月那气的通红的小脸和强忍着不流眼泪的双眼，看着眼前这个勉强站立着的瘦弱的孩子，杨贤石忽然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a1ice……”
perry首先回过神来，讪讪的试图开口。
“我道歉。”
江留月打断他，冷冷的，用有些颤抖却吐字清晰的声音说：
“为我的无法选择的国籍道歉，为我非要来到这个容不下我的国家，为我有这样的蠢想法道
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
“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
也许就是从这一天开始，江留月清醒的意识到了自己和别的艺人的不同，意识到了自己将要走
的，是怎样一条艰难的路。
这个国家，远远不是她在电脑屏幕上看到的那样美好和亲切。
就像是在玻璃橱窗看到的美丽水晶鞋，就像是看到那些摇曳生姿的裙摆下漂亮的高跟鞋一样，
总是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可以穿上，变成那样美丽的人。
可是当脚真的塞进了那冰凉的鞋子里，凭借细细的高跟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人生的时候，她才
尝到了每走一步就加剧一些的疼痛。
江留月开始想念。
想念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土地，想念踩在上面那踏实的安心感。
****************
在别的国家生活的久了，才能明白，为什么看到五星红旗，我会流泪。
————a1ice o8.1o.o7 央视二套《开心辞典》采访环节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