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士仪话音刚就只听门外传来了一个苍老而欣悦的声音。见打起竹帘进来的人正是源乾他连忙站起身相而刚刚和他攀谈的源光乘也立刻迎了上去行礼。源乾曜笑眯眯地请了杜士仪这才看着源光乘说道：“你怎不去见你叔祖也坐在这儿等？”
“正在门口遇到了杜十九这不是因为外间众说纷我实在好故而想见一见这位强项主司吗？”源光乘本是为了替李林甫求官而因为好奇和杜士仪攀谈了好一会此刻当然不会在这儿碍陪着笑脸又说了两句话就溜出了书房。
而他这边厢一源乾曜便顺着杜士仪刚刚对源光乘说的关切地问起了明日京兆府试要放出去的榜单。等到杜士仪先送上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继而又指着身旁一个包他不禁流露出了深深的诧异。
“源相这是今岁京兆府试中那些文采斐然的佳孟公看过其中一些之不禁击节赞赏。然则终究是五场所以有的人长于策有的人长于试有的人长于表檄可称得上百花齐放了。因要印制《神州解送录》面呈宋开所以我让人把底稿誊录了出来之便也送来给源相国过目。”
杜士仪竟然能投性子刚直眼睛里不揉一粒沙子的宋憬所源乾曜对此也叹为观止。因此刻听到杜士仪仿照给宋憬的例子也给了他一他登时大为满意。等展开那张京兆府解送的名看到其中崔颢和苗含泽的名他不禁神色微微一却再没有询问。直到就着榜单一一回忆这些人可有什么身世背景的时他才猛然发今次京兆府解送的名额之虽有一多半是世家官可寒素竟然占了一小半。
五场试吓跑的再加上杜士仪临场换竟给了寒门子弟不小的机会
心里这么但如今门荫之风远逊于初源乾曜也没有太在留着杜士仪又问了几他方才仿佛不经意地提到明岁省试仍为员嘉静主叮嘱杜士仪需让今科解送的士子更加尽心竭力。等到把人送到书斋门远看着这年方弱冠的少年郎离他不禁若有所思地捋着下颌的胡须。
明年即便还是员嘉静知贡可有了京兆府试这一场风倘使员嘉静敢徇不但京兆尹孟温礼可以抗他也能够抓住这一点找张嘉贞的麻烦此消而彼一举两得杜思温这后辈好胆不枉他当初默许于奉点了杜士仪解头
辞出了源杜士仪又马不停蹄赶到了丰安坊的裴宅。裴家的老宅在东都洛在长安的这座宅院还是裴宁兄长裴宽在长安为官期间置办下因为郎官任上俸钱优四季俸料钱亦是远比在外时故而这座宅子颇为轩如今多住一个裴宁亦是不嫌逼仄。杜士仪平常听惯了别人称一声三师兄抑或三此番当听到别人在裴宁面前恭恭敬敬地称二十七郎君的时他不禁瞪大了眼睛。
“裴家人口你不是见过我那从祖兄裴左丞了？我在家里兄弟之中行但若是算上族中各房各就和你们杜家差不多。”
裴宁难得多解释了两等到把杜士仪迎进了自己那两间小小的书他才淡淡地说道：“柳齐物支使人去窃取京兆府廨考结果却偷错了卷结果以至于此次这么多人马失前蹄的因为他想让人记自己的人本来就是纸里包不住更何况我已吩咐人大肆宣扬。就算他不被问但关中柳家本就已经大不如这次不说墙倒众人光是那些怨就够柳齐物喝一壶的”
尽管做事之杜士仪就和裴宁商量过具体计但此刻听到裴宁这么冷冰冰地评点关中柳氏当家他不禁觉得有一种奇妙的违和感。然裴宁却仿佛丝毫未觉得这有什么不皱了皱眉又看着杜士仪说道：“倒是大师兄临走前对我你的婚事已经有了打故而会在圣人面前用那样的借口搪塞。可我就想不明你究竟看中谁了？寒门之女难有助就凭你这么会得罪人的性没有强大的姻亲如何挡得住？”
三师你这话未免也太直接了
杜士仪唯有苦笑再苦好容易才挤出一丝笑容道：“三师兄别说得我仿佛就遍地仇人一般。”
“怎么不是？关中柳氏如今固然不足为但王毛仲王大将军此次西征大小总是建了回朝之后只会风头更劲;张相国前时就对你讨厌得现如今对你不说恨之入那也是恨不得弃之不用;苗延嗣恨死你都是轻的;至于其他大大小我就不数了。怪不得大师兄让我替你看着点儿身后的暗箭这一次要不是你谋定而后我悄悄趁着京兆府试第一场之际就先把事情宣扬了开以至于有人错料了形未必就是这么容易反转乾坤的”
“还不是三师兄高明……”
杜士仪这不甚高明的马屁却是拍到了马腿裴宁那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恼怒神却是没好气地斥道：“什么高还不都是你的主意？你胆子也太大竟然故意挑唆了别人动心去偷京兆府试的试然后又大肆宣若是万一被人察觉……小师你怎么就这么爱兵行险招？”
尽管卢鸿如今又多收了不少入室弟但裴宁仍然习惯了把杜士仪当成那个最小的师弟看这会儿忍不住又拿出了当年草堂中监学御史的派头来。见杜士仪虚心认他忍不住想到了人和崔俭玄一模一样的屡教不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的他顿时板起了脸。
“总多结臂少树仇你那些同年就很源相国和京兆尹孟公万年令韦明府那你多用些要真是张嘉贞发还得他们出马……”
在裴宅被裴宁耳提面命训丨诫了一番少惹事多结闷声发大财等等与其冷冰面孔截然不同的实用道杜士仪方才终于得以脱身。裴宁虽然冷峻严厉了对他的关切却是十足十他虽然嘀咕三师兄越来越啰心底却自然知道感激。此刻天色渐风中也多了几分凉他却并没有归而是又赶去了崇仁坊景龙观。
崇仁坊位于平康坊正西边就是太极而位于西南隅的景龙和长安城中大多数佛寺道观一有着极其辉煌的过去。这里最初为高士廉后来被中宗嫡长女长宁公主看中强要韦后和安乐公主被诛之长宁公主随夫出外为知道这辈子也未必能回长便将宅邸出光是土木之价就估值两千万结果自然无人问津。不得已之长宁公主便索性把这处宅院舍为道观。因院落清幽雅就在上月司马承祯出宫于此居住。
自己回京之初就给司马承祯惹了这么一个大麻起初是想见人赔礼却不得一可等到司马承祯出了宫杜士仪又因为京兆府试一事不敢稍有马一直拖到今天方才前来拜访。此时此刻随着司马黑云进屋之他就低头深深下拜道：“宗主之小子没齿难忘。”
司马承祯素来就不是一本正经的这会儿见杜士仪进门就行他先是一随即便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当是什么你啊你真是让我说你什么是好快坐下说话说起来我和你还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有就当我这个长辈帮你一点小忙吧。”
杜士仪心中清这所谓的小忙对于自己来不啻是莫大的解因而仍是再三谢过之方才依司马承祯之言落座。然让他意想不到的司马承祯下一句竟是更加的直截了当：“说你扯着我的虎皮做大打了长安城那些贵女好一记闷可是已经有意中人了？”
司马承祯这般直接询杜士仪顿时有些招架不住。见司马黑云默不做声退出了屋子到外头守他犹豫了再犹这才低声说道：“是。”
“果然如我所料既如他日你洞房花烛夜的时可别忘了我一杯喜酒”
这般轻易就过杜士仪自然始料不及。和生性诙谐的司马承祯相处无疑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而其谈道说更不是只拿那些玄之又玄的晦涩道理说却是信手拈来随口举让他大有一番收获。等不知不觉暮鼓响起杜士仪少不得便提出想在这景龙观中借宿一司马承祯当即爽快答应了。
黄昏之后的景龙观中凉风习尤其是后院那一大片茂密的竹林星光从竹叶缝隙中大片大片地洒了下使得人徜徉小径之上平添几分曲径通幽的感觉。当杜士仪踏足其中就只听耳畔传来了一个轻声细语。
“应你之我可是帮你把人约出来啦”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