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父子兄弟所谓六顺也。出自何书何节？”
崔俭玄思量片却有些意外地微微一这才抬头说道：“回禀陛语出《春秋左氏传隐公二年。此乃石腊谏卫庄公之文曰：‘臣闻爱教之以义弗纳于邪。骄、奢、淫、所自邪也。四者之宠禄过也。将立州乃定之矣;若犹未阶之为祸。夫宠而不骄而能降而不憾而能鲜矣。且夫贱妨少陵远间新间小加淫破所谓六逆也;君臣父子兄弟所谓六顺也。去顺效所以速祸也。君人将祸是务而速无乃不可乎石腊所皆老成谋国之然则卫庄公不致有州吁之乱。
不想崔俭玄竟是对答如倘若不是自己即兴出李隆基几乎以为其事先知晓自己这一问。他再一次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面前这年纪轻轻的崔家年轻这一次却沉吟良方才又问了第二条。
“天灾流国家代有。救灾恤道也。行道有福。语出何书何节？”
别说这第二条经就是第一条这听上去仿佛顺理成章的六姜度和窦锷也都陌生得此刻听到这又是掐头去尾没头没脑的一他们忍不住更替崔俭玄捏了一把汗。然让他们谁都没想到的往日很容易出状况的崔十一郎却在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之这才突然一副喜笑颜开的表情。
“回禀陛此言仍是语出《春秋左氏传僖公十讲的是大名鼎鼎的泛舟之役。文曰：晋荐使乞籴于秦。秦伯谓子桑：‘与诸乎对曰：‘重施而君将何求？重施而不其民必携;携而讨无众必败谓百里：‘与诸乎对曰：‘天灾流国家代有。救灾恤道也。行道有福丕郑之子豹在请伐晋。秦伯曰：‘其君是其民何罪秦于是乎输粟于自雍及绛相命之曰泛舟之。”
他稍稍顿了一这才继续朗声说道：“晋遭大秦君咨之以辅终究输粟于拯救晋之民众于水于是次年秦国灾晋不肯输秦君愤而征虽军中乏然则上下戮力同心。相反晋国仓廪足而失人不但大而且连晋惠公亦是被若非秦君夫恐连性命亦是不保。由此可秦君仁晋之子民虽非秦依旧心中感怀。至于晋惠也就给人留下了一句晋惠公借有借无还的俗语罢了水能载亦能覆此言不虚。”
尽管不过两但崔俭玄顷刻之间便对答如而且轻轻巧巧颂出前后又由古引申至李隆基不禁大为讶异。可还不等他开口考问下一却只见崔俭玄又在马上深深欠身道：“陛臣斗胆直九经之臣最熟悉的便是《春秋左氏传在家守制期间时时诵如今又得友人时时督故而熟悉非常。侥幸陛下考问前两条皆是出自《春秋左氏传臣方才能够应答如此之速。”
崔十一竟然在这节骨眼上点穿自己最熟悉的是《春秋左氏传窦锷和姜度不禁全都大跌眼镜。这若是不接下来天子继续考问此只要崔俭玄依旧应答如那别说今年乡贡明明年的常科明经科都不用担心了于他们俩对视了一全都在心里暗叹这家伙傻大胆真老实。
“《春秋左氏传》字数最你竟然能够全本诵读？”李隆基也未曾想崔俭玄竟会如此回此刻惊讶地挑了挑眉便示意崔俭玄随便挑两节诵来听当听到其将那些拗口的年表都能背得流利至他最初的几分为难之心早就抛到了九霄云面上仅余的只有赞“好马球打得不过马术战术得却又能精通经却有全才之能你之前说守你家逝去的先人是……”
“回禀陛先父是赵国公崔谔之。”
这个名字李隆基自然并不陌须知他前些天才刚以崔泰之为尚书左此他立时问道：“那督促你的友是京兆杜十九郎？”
“陛下怎的知道？”
崔俭玄这装蒜的表情倘若让杜士仪看必然会赞叹天衣无缝。而此刻李隆基看却也是哑然失笑：“怪不得能够熟读《春秋左氏传有他这样精通经史的友人督你这明经科必然不成问题。罢数十万字的《春秋左氏传》尚且能熟读至其余字数稀少的经史你自不会不朕也不考问你了。”
“多谢陛下”崔俭玄这才是真正暗自喜笑颜开。须知他在草堂时就是和杜士仪一样跟着卢鸿专攻史这春秋三传是颠来倒去反反复复的其余经史的造诣却远远比不得这背诵不成问但吃透就难了。可想必用来应付只以为自己和当初的葛庆一经史一窍不通的当今天他还是绰绰有余的。于老老实实谢过之他本打算偃旗息岂料下一刻就听到了另一句话。
“马球赛之你们乐意闹朕也不管你但窦十姜你们都是有官身的不要胡闹太崔十一你也是要考明经的收敛一尤其那些开赌博戏更是绝不可取”
尽管李隆基毫不客气地省去了一个郎直接叫了排但口气却亲近了不窦锷和姜度都松了一口大岂料这时崔俭玄却又开了而且打头的话就让他们险些浑身僵一贯胆大的姜度也暗自咂舌于这家伙的胆子。
“陛下所言差矣。”
崔俭玄一句话脱口而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天而不是自家伯父或是母这心里一时七上八下。可这会儿话已经出再要改也已经晚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博戏源远流自古以来莫能禁况且民间百姓也不过图个热闹好哪里及得上那些真正以此为营生的赌场。而这马球如今咱们看似不过是小打小但每每吐蕃来宫中还不是要较量连这也算是储备了人才？更何马球打得好的往往马术精马背上的厮杀骑射也同样精一样是选骁勇之法。
自己的爱好之一被提升到了选骁勇之法的高李隆基不禁有些意前头那一句陛下此言差矣竟没放在心而是颔首示意道：“你继续说。”
“臣觉既是官民上多有爱好马球不如官办马球赛。”崔俭玄吐出这五个字立刻紧跟着说“臣知道必然有朝臣要诤谏说此事开销但此事经营得不但不会从里往外掏而且还另有利益。日后办得好辟出一块场地让人买票进场观如此赢者不但可得荣更可授予奖而若经营得国库也许还能多出一笔收益。就算没有收只要贴出去的不却能令民间骁勇之士多习马术武也是惠而不费的强兵之道。”
前头那些是杜士仪对他提出马球赛的建议之做出的另一番设而最后那句惠而不却是崔俭玄自己的补充说明——他很有些不可想如果要收费入谁会掏腰包出这种钱。然让他想不到的李隆基想着如此铺开后的场原本的漫不经心竟是渐渐不见了。
“既是你提出来朕倒好奇得你真能办到此事？”
刚刚李隆基考问崔俭高力士已经用手势把其他人屏就连窦氏另外两兄弟也知机退得远远只有近在咫尺的窦锷和姜度听清楚两人只觉得不可置信。就连崔俭玄自己也只是为了弥补那陛下此言差矣几个不得不把心一横滔滔不此刻听见天子的这一番他也有些懵了。
“陛下……”
见崔俭玄那震惊的样李隆基不禁又好气又好忍不住打趣道：“敢说就敢否则便是纸上谈兵你的经史倒是娴回头朕很想看你做事是不是如同经史这般井井有条”
“既如陛下可能答应臣一事？倘若最终臣能够把这一赛事办得轰轰烈他日决出魁首能否在御前一决胜负？”
“你倒是会讨价还价”李隆基本就是极好马此刻略一思忖便颔首说“你若不是信口开朕何惜区区临场观瞻？今日你们五个既是陪着朕酣畅淋漓打了一场马而且还斗胆来了个平朕也没什么好赏你们力带着他们去朕的宝库中选五支鞠就算是朕酬劳他们今日这番辛苦。”
“谢陛下赏赐”
闻讯靠了过来的窦家十二郎十四郎也全都是满脸惊连忙随着窦锷姜度崔俭玄谢恩不迭。拿了这样的鞠杖出日后谁还敢说他们是玩物丧志？
而崔俭玄如释重负地回到观德坊杜等了杜士仪从宫中出来之后如实告知今日这一番经结果就被杜士仪恨铁不成钢地一栗枣敲在了头上。
“你这小卖弄了你那《春秋左氏传》就完把我另外那些话搬出来于什么？”见崔俭玄讷讷解释说那会儿张口就说没细杜士仪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光是打打马球也就算马球赛收门票做大做强等这种事情是逐利求名之需要慢慢按部就班地不可一蹴而就。你堂堂清河崔氏子这种事情适合幕后操而不是台前显摆。”
“幕后操纵的事你觉得我适合么？”崔俭玄认认真真地问出了这么一个问见杜士仪亦是为之哑他方才嘿然笑“虽说是塞翁得马焉知非可不试一试怎知道结果。反正就是瞎折万一折腾出一点名堂也许我就可以不用事事都要你殚精竭虑。反正有了咱们的受赐鞠从现在开这东都之内的马必然会盛行无比陛下既然饶有兴致地造势接下来可好办多了。台前我幕后你这不是挺好？你不是说扬名这也算是扬眉吐气的一这法子可是合我性子多了”
身为始作俑杜士仪顿时哑好半晌才又好气又好笑地摇头道：“这事本来就是为了给你积攒些名谁知道你直接卖弄到陛下面前去了行好人做到送佛送到如今既然有了陛下赐给的鞠又有陛下默就像你说的那闹大就闹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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