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他知道这姜皎的处置本就是中书令张嘉贞定下上奏的天他送呈源乾曜的时便不动声色地把杜士仪那封还制令的奏疏放在了最上头。
“这是……这个杜十他胆大包天了”
源乾曜的反应却比裴璀更加剧他捏着那寥寥数字的奏竟是径直站起身连声说“他知不知道自己这是在于什么？圣人正在气头因而张嘉贞借机定下姜皎杖刑流圣人方才会一口允他这封还不但是打了张嘉贞一巴同样是冒犯了圣人之威给我把他叫来……”
还不等源乾曜提高声裴璀便轻声打断道：“源相可否听我一言？”
源乾曜和裴璀搭档的日子还不算说不上一条但裴璀既然不是张嘉贞一他对其也算颇为倚重。此时此他微微一踌便又坐了回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说道：“既如裴侍郎请老朽洗耳恭听。”
“今次楚国公之本就扑朔迷然则事已至圣人既是觉得楚国公罪莫大我等身为人却也徒呼奈何。”见源乾曜不动声色地点了点裴璀便继续说“然则尽管先前陛下也有杖杀官抑或杖刑流配的例可终究和楚国公此次不同。若以妄谈休咎的罪是死即便陛下念旧情加以从何需再加笞辱？必是张嘉贞趁着陛下正在气头欲以此阿谀圣另外以悦他人。而相国虽同列政事却因为昔日和楚国公之不好谏劝。”
源乾曜只觉得自己想说的话全都被裴璀说完一时只觉得心中无比熨竟是连连点头道：“正如裴侍郎所我如今两头为心灰意几乎想要就此告老……照裴侍郎这么杜十九郎这份奏岂非投石问路？”
“能够让陛下洞察清自然是最好。如若不杜十九郎毕竟是因一腔忠直方才封还这诰如若陛下怪也不至于有太重的处分。”
“可他毕竟和姜四郎曾有些来往……”源乾曜想到这一心中不禁又有些踯躅。
“那点因缘本就光明正人尽皆无可不对人言。”裴璀笑着接过源乾曜手中那份奏郑重其事地将其放在封还那一摞的最上这才双手支撑着书看着源乾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相张嘉贞行事咄咄逼从不给人留余相国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他趁此机会步步紧逼？只需相国默许送上杜十九郎这一封奏折即再说不得到时候还会有忠直的大臣因他之看不过去建言……”
听到这源乾曜再无犹当即拍案而起：“你此言有就这么办”
源乾曜两度为尽管都是更多地处于辅佐的角并不强可出入宫中多内侍们自然不敢慢待这个宰高力士亦然。当他得到了源乾曜辗转捎进来的消息饶是他自己也一直在琢磨此次的变可闻听之后也不禁好一阵哑然。
朝夕侍天子的他早就看出了宫中后妃相争的苗可却始终不偏不倚避免搅和进这一次本也是同理。可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杜士仪的奏他最终还是做出了决竟和此前源乾曜送过来的一把杜士仪那一本封还的制书放在了最上头。
身为天李隆基对于国事也不是事事都大多数事情只是中书拟门下验他只听一个概略性的呈只有军国大事以及涉及朝廷大抑或是民间官场反响太大的事他方才会亲自过问。只不被封还的制他是一定要过目的。
当高力士授意小宦官把那几本加了封还书判的制书送到御前低着头的他便始终拿眼睛斜睨天子的反应。果不其一瞬就只见李隆基的表情从原本的阴一下子变成了疾风骤手中的东西被重重砸落在地。
“此等大岂容他小小一个左拾遗妄言”
自己心底深处思量许却始终不敢对外说的废陡然之间被宣扬得官场民间无所不要说李隆基的怒火简直是可以把这洛阳宫都给烧了。什么都要学太宗的他岂会不知这废后对于君王来说乃是最大的污需得谨慎再谨否则便会如祖父高宗一甚至被人说是女人的提线木偶？
正因为如他方才完全把和姜皎的旧日情分抛在脑方才连审都不想直接令张嘉贞定刑
可现如竟然有人跳出和自己讲什么大道理
正在气头上的他见高力士上前去亲自弯腰捡拾那散落的纸正要喝问之外间却传来了一个声音：“陛王大将军奉旨来见。”
姜皎和王毛仲一文一素来深得李隆基信如今姜皎见李隆基心烦意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王毛仲。此刻得知人已经来李隆基便稍稍收敛了几分怒站起身来冷冷说道：“让他在外头候陪朕去陶光园走走。”
说完这他又对高力士吩咐道：“力你收拾好了放在那等朕回来再说。”
高力士趋前答应等到眼看几个内侍宫人簇拥着天子出了大他几乎立时三刻拧起了眉头。王毛仲和杜士仪要说是不共戴天之仇也不过天子心绪不必然会把刚刚的事情吐露出到时候王毛仲煽风点火是必然的万一李隆基就此迁怒于杜士那岂不火上浇油？他一来二去卖给杜思温好几次人也就相当于送了杜士仪不少人不说他和王毛仲一直不对眼下这节骨眼上他就不妨帮上一把
因把东西收拾好之他匆匆回到内侍当即叫来了两个自己信任的宦悄悄把话吩咐了下去。须两人一个前往门下一个便出了宫。而遣出这两个人他沉吟了好一会最终便又叫来一人低低嘱咐了一通。
午时前当中书门下两省官员例行用饭之中书令张嘉贞方才得知了杜士仪上封了流姜皎岭外的制书。尽管是阅历丰富的宰但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第二反应便是杜士仪疯再细细一思想到如此上封竟然能够让门下省侍中源乾曜和黄门侍郎裴璀双双认可通他顿时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
他确实是得了王守一请兼且认为天子断然不能重蹈当年高宗覆若不是顾忌天子对姜皎的情他恨不得杀鸡儆猴直接定处死。如今只是流刑之外附加杖便是他觉得非如此不足以震慑。不但如他更打算借此打击姜皎党羽的机把源乾曜的左膀右臂也拆几个下其中杜士仪便是首要得拿掉那也是王守一的请托
“这个乳臭未于的小儿”
被他召来的两个中书舍人听到这骂苗延嗣和吕太一彼此对视了一等得知事情原委无不为之悚然。苗延嗣这些时日敏锐地察觉到张嘉贞对自己的公私不分仿佛有些不此刻就索性默然不做吕太一见躲不就沉声说道：“相国所定之上体天下合众并非竖子区区数言能够撼动得了的。陛下英自会明辨是届时杜士仪自有应得之罪。”
“不相国为中书省之堂堂正正的宰无需计较区区左拾遗的呓语。”
见一贯对杜士仪瞧不惯的苗延嗣也这么张嘉贞眉头紧可终究咽不下去那口恶当即气急败坏地说道：“我已经定了姜皎一个妄谈休如今便再奏杜士仪一个妄议国事有了这台圣人断然不会容得这小儿还在眼前晃悠”
中书省既然知门下省自然更不会消息闭塞。这一日下午和晚上又恰好轮到杜士仪留因他自然能够发几个同僚窃窃私语过看向自己的目光全都变得异常古怪微妙。心知肚明这是为了什他便仿佛没看见似的埋头继续自己做自己的事。直到案头积攒的公务全都清他便从自己旁边的书箱找出了司马承祯在宫中校注之后送给自己的道德经抄本。一卷在他在心中默须臾便是物我两忘。
当奉旨而来的高力士踏进直房之见人临书案而专心致志地看着竟仿佛没看见自心中不禁暗喝了一声好想到该送消之他都已经把消息送出去可毕竟如今这旨意来得太单单是他着实无法拦他便重重咳嗽了一等杜士仪抬起头他方才沉声唤道：“杜拾遗。”
杜士仪立时抬起了见高力士的表情琢磨不他便放下手中书卷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道：“未知高将军有何见教？”
“因你封还了流姜皎于岭外的制张相国奏你妄议国事。”高力士心里对张嘉贞的急躁很不以为因而毫不客气地揭破了这一这才面带惋惜地说“陛下意难令罢你左拾出为衡州司户参军。”
“原来如此。”杜士仪之前在制书之后写下封还理由的时就已经预计到了其中几种结这只是不算太糟的一因而他点了点头之后便立时反问“可要即刻出京？”
“这却不曾说。”此事本不用高力士出他亲自过来走这一自然便轻声说“我已提早知会源相国和裴侍二位贵主和惠妃之处也已经命人捎了个讯杜拾遗回去之后徐徐收多耽搁几日启程也无所谓。总而言不用太快上路。”
杜士仪没想到高力士竟然还卖了这么一个微微一愣便连忙施礼谢道：“多谢高将军费心。待我把文书整理之后列单留立时便出门下省。”
本章结束